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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你二战要是还考不上可咋整？”

2019年6月10日，凌晨3点半，安祈不知道如何安慰焦虑失眠的母亲，只能坐在床边，一点一点和母亲说着自己未来几个月的学习计划。将母亲送回卧室后，安祈一夜没睡，五点出头跑到空荡荡的自修室做考研数学卷子，困得厉害了就拼起椅子躺一会儿。

19年初，放弃了成为B站游戏主播的梦想后，安祈开始了考研二战之路。日复一日机械重复的复习生活在他看来非常痛苦。但是，同他三战西安交大失败、正坚持四战和为爱五战的两个兄弟相比，他的二战却显得轻松不少。

在安祈考研的这一年，N战考生在考研大军中里的占比已接近50%，近几年仍在不断攀升。在越来越多的“考研人”看来，应届考研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01为什么屡败屡战

2019年研招网的一项数据显示，有41%的人会在考研失利后选择明年再考。而云南大学今年的报考数据显示，往届生考研人数为15410人，占全部考研人数中的63%，这些数据反映出往届考研生已经成为了考研大军中不可忽视的重要群体。

数据来源：研招网《2019年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数据报告》

2021年，全国考研报名总数为457万人，比2020年增长80万人。考研人数仍在以不可阻挡的趋势上涨，这意味着往届考研生面对着越来越多的竞争对手，再次失败的风险也在扩大。但即便如此，N战考生仍坚持再次走上这条“独木桥”，不禁让人发出疑问：他们屡败屡战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佳是2021年二战上岸的考研生。之所以选择二战，是因为她认为已经有了一年的积累，再考一次有更大的优势，放弃反而会让前一年的努力都白费。在她看来，相比第一次考研，选择二战的她目标更加清晰，想要读研的决心也更强烈，她说：“二战是我改变学历和学校的最后一次机会。”

和刘佳一样，由于对本科学校和学历不甚满意，一部分考生把考研当作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国内院校而言，普通大学与重点大学的差距极其明显，重点大学往往意味着更好的教育和平台，能让人接触到更多优秀的人和资源。但最重要的是，一个985、211毕业的研究生，在就业时极有可能获得比普通本科生更高的职位和薪资。2021年中智咨询关于应届生起薪的一项调查显示什么考研辅导班，重点院校的本科毕业生平均起薪为7241元，硕士生则为10745元。普通院校毕业生的起薪虽然比不过同等学历的重点院校毕业生，但研究生的起薪还是比本科生高2160元。

中国在线教育发布的《2021全国研究生招生调查报告》也指出，有52%的考生都是出于“提升就业竞争力”的原因选择考研的。庄桐桐就是其中一员。就庄桐桐所在的专业而言，如果没有研究生学历，她的职业发展会十分受限，研究生身份几乎代表了更高的职业和薪资门槛。

只需多花一两年时间备战考研，就能够获得更好的事业发展，多数N战生都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但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没有人能够估算出这场战争要打多久，也没人能肯定最后的赢家就是自己。这样的未知与不确定性，使得考研已经不只是十二月底的一场简单的考试，还成为了丈量每个人选择和努力的一把尺子。而在这之中，N战考生无疑比一战生面临着更大的压力。

02 N战考研压力更小吗？

九月初预报名时，苏未纠结是否要更换二战的目标院校和专业。一边是承载着名校梦想的厦门大学广告专业，一边是似乎更容易“上岸”的某理工大学新闻专业，如何权衡梦想和现实，在她看来实在是件难事：“我想通过考名校来弥补高考失利的遗憾。但是考过一次什么考研辅导班，我已经知道了考研的残酷性。一战失败之后，我错过了春秋季招聘，好像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许多和苏未一样选择“N战”的考研人，都认为自己的抗风险能力要远低于一战考生：一战失败还可以用应届生身份去参加春季招聘或者新一轮考研；而二三战失败则意味着，自己的未来却仍旧是一个未知数，可能还要继续啃老。

相比于在学校进行一战复习的考生，脱离校园的N战考研人花销要多得多，除却辅导班、考研资料等必要支出，他们还多了租房、自习室、交通费、生活费等额外支出。苏未说：“不算一战，我二战一年就花了差不多三万元。”

巨大开销之下，一部分二三战考生不愿接受家人的经济支持。庄桐桐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为了不让年迈的爷爷奶奶再负担一笔“不必要的开支”，她选择自己承担考研的全部开销。每个周末早上八点，她都要准时坐在电脑前给四五个初中生一对一补语文课，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结束课程后还要继续背专业课笔记。其他考生难得能放松的周末，于她而言却异常忙碌。

拥有更多准备时间的“N战”考生们，压力还来源于家人的反对，这也让他们对再次失败充满恐惧。

孤独的“考研人”们

王凤华报考中国传媒大学失败后，还是选择了一所相对容易上岸的211大学新闻传播专业。二战时，她常常拉紧窗帘，一个人窝在出租屋的沙发上静静地发呆。父母的漠不关心让她再次给自己贴上了“失败者”的标签，甚至主动切断了和朋友的一切联系。王凤华的抑郁症复发了，她的23岁生日是在医院度过的。那天，她的外婆打电话对妈妈说：“你女儿没有这个命，就不要干这个事。”她无法接受任何失败的可能。

多数家长不支持孩子走上N战的道路。考生家长孙冬说：“研究生是提升能力的台阶，但是我不支持三战四战，二战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在以孙冬为代表的一批考生家长看来，反复失败通常意味着能力不足，而反复考研往往是在逃避现实：“青春有限，生活总不能被考研全部占据吧。可能单位也不愿意招三战失败的人来工作。”

03 学历即资本？

德国哲学家韩秉哲在《倦怠社会》中写道，否定性的社会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溢着积极性的社会。选择考研实际上是一种追求效绩的行为，它是人们对未来人生规划作出的积极性回应。N战考生的个人选择暗含了对人生的期待与要求，但狂热的考研热潮背后，一些事实被盖在梦想与追求之下——过度饱和的本科毕业生数量和有限的社会就业资源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矛盾。

2020年初，全球爆发了新冠肺炎疫情，给了社会经济重重一击，带来了全球性的“裁员潮”。为了维持正常运营，大多数企业选择缩减招聘人数，社会就业资源不断减少，毕业生的就业情况并不乐观。《2021毕业生就业报告》显示，95后毕业生中八成是本科生，当中只有近三成找到了工作。

谭凯毕业于西南地区某双非院校，他和很多同龄人一样，对互联网“大厂”的工作有着无限憧憬。在毕业秋招季，他向十余家国内知名互联网企业投递了简历，却都石沉大海，甚至在向某企业投递简历后的五分钟，他便收到了内容为“很遗憾，您已进入我司人才库”的拒信。

为了提升自己在人才市场当中的竞争力，一些人不得不通过考研的方式丰盈自身学历，甚至不断二战、三战。在今年深圳中学公布的新入职教师名单中，新入职的物理和化学教师大多持有顶级高校的博士学历。有着多年招聘经验的资深HR彭女士表示，招聘岗位毕竟有限，企业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肯定是优中选优，选择学历更高的人。学历成为了企业招聘的一项重要甚至决定性的指标。因为研究生群体的加入，原本只需本科学历即可聘用的工作岗位门槛不断提高。

招聘现场的年轻人

除了就业压力，许多院校在本科四年间的思想灌输让一些考生认为考研是本科的必经过程。教育部等部门曾在2015年印发指导意见，引导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向应用型转变。然而，不少地方本科院校不安于应用型的定位，并没有以就业为导向办学，而是追求所谓的“高大上”，甚至在新生入校时就开始向学生灌输“准备考研”“把考研作为第二次高考”的观念。

正是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考研高考化”的趋势愈发明显，考研不再作为一种选拔学术人才的考试，而是成为了通往更好人生的阶梯，甚至成了一些学校用以宣传学风的“资本”。但与此同时什么考研辅导班，不断扩招的研究生数量也带来了学历泡沫，研究生学历贬值，未来的就业门槛可能会越来越高。

04 不同选择，同样光明

人才评价标准单一和高等教育培养方案尚不完善等问题，使得越来越多的人被卷入考研热潮、甚至不得不努力N战上岸。安祈的两个兄弟从充满希望的一战到不甘心地加入四战五战，年复一年的失败让他们对未来充满迷茫，甚至丧失了考研的初心。终于，2020年时安祈二战上岸，两个兄弟也放弃了考研、走入职场。工作后的他们发觉，原来不同的选择同样也可以拥有精彩的生活。

当下考研竞争愈发残酷，在考研人数连年上涨的同时，2022届考研国家线的暴涨也加重了许多考生的焦虑。在这一背景下，学生更应结合职业规划冷静思考、理性分析，再决定是否考研。读研毕竟只是本科毕业后的一种选择，如果只顺从所谓的“社会考研共识”，而不考虑个人能力与职业规划，反而会陷入无效内耗、错过青春的更多可能。N战不是为了成就一个人“孤军奋战”英雄梦。

近年来，政府正在调整政策，提升对高层次应用型人才的培养的重视，并逐步扩大了专业型硕士的招生规模，以此缓解学历教育与社会人才需求脱节的情况。2020年9月，教育部印发的《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发展方案》提出，专硕招生规模到2025年要扩大至硕士研究生招生总规模的三分之二左右。

另一方面，本科生能力与岗位不匹配、本科生学历贬值等问题愈发突出，国家正大力提倡让职业技术教育在社会中发挥更积极的作用。2021年职业教育法修订草案规定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虽为不同的教育类型，但是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同年，广州中职学校首次在中考第一批次招生，传统非遗特色专业和工业机器人、无人机等现代专业颇受考生青睐。

在就业创业方面，国家也为毕业生提供了更多新的可能。国家发展改革委等八部门联合发布关于高校毕业生创业就业的通知，以创业带动就业。

在2021年的最后一天，谭凯和他的朋友们坐在珠江边的西餐厅内。他们当中有人一战上岸，有人仍在坚持，有人已经工作数月。当酒杯碰撞在一起时他们才发现，随着新年一同到来的，是每个人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人生并不是一条单行的轨道，而是能被任何选择解锁的、无限自由的原野。

撰文丨孙牧 王琦 黄健航

指导教师丨黄雅兰

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出品

（文章中人名均为化名，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参考资料：

裸辞去考研的人，能不能挣扎上岸？

想靠考研逆袭，真的越来越难了

考研失败的年轻人什么考研辅导班，后来都怎样了

研招网《2019年全国硕士研究生招生数据报告》

中智咨询《2021年应届生数据报告》

中国教育在线《2021全国研究生招生调查报告》

《2022年全国研究生招生调查报告》

《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发展方案》

《2021年职业教育法修订草案》